第三十六章

　　魏元广感激地点点头，就着二牛手里的水碗，连喝了几口水，这水喝完，他觉得身上有了点儿劲儿，就继续说道：“连这回，日本人是来了三回了，前两回他们来的人少，都被俺们庄里的人给赶了回去，没想到今儿凌晨，他们一下子悄悄来了二三百人，还都带着枪，上了堤，他们就开始扒大堤，俺们庄里的狗就被惊动叫了起来，俺爹是庄里有名的热心人，听着狗叫的声音不对，又想着前几天有人来扒堤，第一个就跑了出去，听着是大堤上有动静，他就喊俺，俺和俺娘、媳妇就跟着追了出去，等到了大堤底下，日本人拦着不许俺们上大堤，那样子是凶极了，俺爹就和他们急了！”

　　萧秉权看魏元广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就问魏元广：“你们怎么知道是日本人？”

　　魏元广道：“俺们庄里有几个人总去北平做生意，前几天那些日本人第一次来扒堤听他们说话，庄里那几个人就说他们是日本人，而且他们有些人还穿着军装，几个带头的，从第一回来就在，俺们都记住他们了！”

　　萧秉权点点头，说道：“你接着说！”

　　魏元广看着大家又喘了两口气道：“这时候俺们庄子里的老少就起来了不少，大家赶到大堤底下看扒堤的日本人很多，堤眼看着就扒开了一个小口子，就都红了眼地向堤上冲，想阻止那些日本人扒堤，日本人也急了，看俺爹冲在最前面，对着俺爹他们就开了枪，俺爹身上一下子就不知中了多少枪。”魏元广说着，满脸都是泪，高大贵更是泣不成声。

　　周围听着的乡亲们陪着也掉了很多眼泪，几名妇女骂道：“天杀的日本鬼，让你们不得好死！”魏元广接着道：“俺娘一直是紧追在俺爹后面，日本人一开枪，她老人家也跟着中了好些枪，乡亲们更是伤了不少，俺当时是拿着把铁锨，看见日本人开了枪，俺就冲上去拿着铁锨劈他们，和他们拼命，可这些家伙都是老油子，俺是一连劈了十几下都没砍到一个人，四五个当兵的就跑上来挺着枪来扎俺，俺也是拼了命，劈不到他们，他们也没能扎到俺，一个当官的这时喊了一声，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背后就有人砸了俺脑袋一下，俺当时就晕了！等俺醒过来，大堤已经被扒开了，乡亲们也都不见了，原来堤上堆的那些准备雨天闹水拦决口的材料正顺着水流向堤下滚，俺拼命想站起来，却被几个日本人按着，眼看着缺口越冲越大，那些日本人就站在堤上狞笑。看着大堤被冲开了有二三百丈，那水是说什么也堵不住了，一个当官模样的日本人叫了一声，几个日本兵就架起俺，有人拉胳膊，有人扯腿，一下子就把俺扔进了水里，俺虽然会水，但那水流实在是急，一连几个大浪头打来，打的俺是晕头转向，再加上脑袋被打了一下，钻心地疼，晕的俺简直就想死过去，多亏正好有一根堵决口的木料冲来，俺就急忙抓住了它，可这时俺已经被大水冲出去了好远，已经看不到千里堤了。趴在木头上，俺脑袋晕晕的，又非常地疼，又想起俺爹俺娘都惨死了，媳妇不知道怎么样，又是几个浪头打来，俺吃了几口水，不知怎么地就晕了过去！”

　　萧秉权和周围的乡亲们听罢，都恨的牙痒痒的，想着白洋淀这千里堤一决，这淀东的几个县转瞬间就全变成了泽国，不要说今年，就是明年这水也退不了，多少田地将颗粒无收？多少人家村庄将被摧毁？多少人会吃不上饭？多少人将无家可归？……萧秉权俯到魏元广身前，轻轻扒着他的头发看了看，后脑壳上好大个一个包，比鸭蛋是只大不小，刚才急着救他，却没发现他脑袋上有个包，但看着这个包觉得养几天就能好，自己手里其实也没有药给他敷，就低声问：“兄弟，你脑袋上有个包，不过看样子没大事！”

　　魏元广感激地点点头，高大贵赶忙给介绍道：“表哥，这是俺们村的萧老师，要带着俺们打鬼子，舅舅的仇，俺们一定得报！”

　　魏元广含着泪叫了声：“萧老师！”

　　萧秉权笑着点点头，说道：“兄弟，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用客气！”

　　魏元广也点点头，萧秉权问道：“兄弟，你如今被大水冲到这里，那你想怎么办？这里离七里庄几十里地，水这么大，看来一时半会儿你是回不去家了！”

　　魏元广哽咽道：“那俺爹俺娘的尸首怎么办？媳妇不说，家里还有个一岁多的娃呢！”

　　周围的人听着，禁不住又落下了眼泪，高大贵叫着：“表哥，这事你甭管，俺这就去村里问问，看看哪家有船，俺划船去七里庄看看俺侄！”

　　村里的老百姓听了有人说道：“这里又不靠近淀，又不靠近河，哪里有船？！你没看连会游水的都没有吗？”

　　萧秉权看着还在汹涌咆哮的大水，觉得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住村子，没了房子，让大家伙儿住哪儿？所以他放下魏元广的事对着队员们和村民们道：“现在先不说别的，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把村口堵上，保住房子，这个村子的地势看着还不算低，咱们把村口堵上，再想办法把村里的积水淘出去，总让水泡着，这房子说不好哪天就会塌了！”

　　老百姓们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时当即就有人出主意道：“把各家的院墙都拆了，所有有缺口的地方都堵住！”

　　萧秉权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村边人家的院墙也得加厚，这大水水势不小，咱们得有长期打算，首先要保住房子和粮食！”

　　村民们齐声答着是，萧秉权就让黄德伟和大牛去集合队伍，首先去堵村西口和西边人家院墙的缺口，另外又安排高大贵照顾魏元广，村里几个妇女也七手八脚帮着高大贵把魏元广转移到了一家房子比较坚固的人家房上，二牛则跟着萧秉权去了村西口。

　　村西口，大水还在顺着街道向村里灌，一个老头儿指挥着七八名小伙抬来一只大躺柜，到了村口就要向水里扔，二牛看见了急忙叫道：“不能就这么扔下去，柜子里得装东西，不然下水了就会被冲走，俺在白洋淀看他们堵水用柜子时就是在柜子里装东西！”

　　正挥手做着指挥的老头儿听了连声道：“对，对，对，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可他看着这水势是顺着向村里涌，在房上要是装好了石块、土坯只能是顺着把柜子扔进水里，这柜子起的作用就不大，站在房顶上他又琢磨了起来。

　　二牛看他站在那里又发起了愣，就叫着他道：“大伯，还有什么事？”

　　老头儿指着水道：“这柜子装上东西，只能顺着水流放，那就得好几个柜子才行，太费材料了，这村子穷，找不出来那么多大柜子，可大大小小的村口却有六七个！”

　　二牛看着大水，心里也是非常急，但他看水势虽大虽猛，却还没没了人，想了想道：“不然就先把柜子放下去横过来，找几个有力气的先用力扶住，大家向柜子里扔石头时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