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专栏】科技足球：VAR将带我们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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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2018年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IFAB）正式将VAR写入比赛规则后，国际赛事和各大联赛便陆续加入“科技执法”的行列。它的目标旨在“最小干预、最大利益”，只在进球、点球、红牌与身份错判等四大关键情境下介入。然而，自引入后，各大联赛的VAR争议事件频繁发生，也不乏出现严重错判的情况。这些事件让许多球迷不禁反思，VAR这项现代足球最具革命性的技术改革是否真的有存在的必要？

<h3 style="text-align: left; font-size: 24px;">VAR使用规范</h3>

根据IFAB颁布的VAR规范，VAR只能在以下四种情况下使用：一、有无进球；二、有无十二码；三、是否直接红牌；四、罚牌是否错人。此外，VAR启动与否的主导权完全在场上主裁判手中，尽管VAR裁判会审视每个符合条件的事件，但他们和场边裁判仅能在认为场上判决符合“明显错误”或“严重漏判”这两项必要条件时才能“建议”主审启动回看机制，且除非主审认为初始判决出现明显错误，否则不应更改。

<h3 style="text-align: left; font-size: 24px;">科技执法真的有效吗？</h3>

虽然VAR自启用后争议频频，但不少由各国足协与国际足总的研究中都显示VAR确实能改善判决质量。首先是判罚准确率的提升。2018年世界杯是继洲际国家杯后第二次大规模使用VAR的国际足球赛事，赛后FIFA主席Infantino表示：“本届世界杯VAR大约检视了440次，其中有19次主审选择重看，最后改正了16个事件。”而根据FIFA公布的数据，2018年世界杯裁判的即时判决有95%是正确的，加上VAR的辅助后，准确度提升至99.3%。此外，根据英超联赛提供的数据，自VAR使用后，整体的判罚准确率也从过去的82%升至96%，同时VAR事件的错误率也逐年下降。其他联赛所发布的数据也有此趋势。

除了判罚准确与否之外，VAR也降低了裁判受到主场气氛影响的可能。土耳其超级联赛和德国甲级足球联赛的统计都指出VAR能减少主队得到有利的判决。不过有趣的是，在土耳其超级联赛中，其他队伍在主场面对Big 4（加拉塔萨雷、费内巴切、贝西克塔什、特拉布宗体育）时的主场优势反而在VAR引入后增加了。这不仅与前述减少主场优势的结果相反，甚至也颠覆了传统上认为裁判有偏向强队的确认偏误一说，不过这样的结果是否能与“公平”挂钩还有待商榷。

<h3 style="text-align: left; font-size: 24px;">问题到底出在哪？</h3>

VAR的引入对各联赛的统计数字都有绝佳的提升，那不满的声音难道只是少数吗？他们又是为何而来？事实上，根据知名民调公司YouGov在2024年的调查，每10个英超球迷中高达9位认为VAR需要改善或移除；约2/3认为VAR使看球变得更无趣。同年英超球队诺丁汉森林的官方账号在社交媒体公开批评英国职业球证公司（PGMOL），而英超狼队更是在赛季末向联赛提出“废止VAR提案”，其中一共列了以下9个原因：一、对入球后的庆祝活动与激情的破坏；二、因费时的检查和缺乏沟通导致场内气氛的压抑；三、场内对VAR的抗议声与嘘声将加剧对立情绪；四、VAR对判罚的超译破坏了比赛的流畅性和完整性；五、有VAR作为后盾使得场上裁判的责任减轻，从而削弱他的权威；六、尽管经过多次回看仍不断出现错判，严重打击球迷对裁判的信任；七、漫长的审查和大量的加时打破了英超的快节奏，并使比赛时间被拉长；八、VAR的争议往往掩盖比赛本身，也损害联赛声誉；九、VAR造成的声誉损害将助长荒谬的腐败指控。

对球迷而言，VAR的导入本该避免重大误判的出现，然而现实似乎并非如此。从23/24赛季时利物浦边锋Luis Diaz进球遭误判越位、24/25赛季兵工厂新星Lewis Skelly被错误判罚下场等，到24/25赛季曼联中后卫De Ligt被误判禁区内犯规，最终甚至间接导致总教练Ten Hag提前下课。重大的VAR错误可谓数不胜数。此外，多个判决的不一致性和整个回放过程中的对话不透明，都严重影响球迷对VAR的信任。

利物浦客场迎战热刺时，边锋Luis Diaz于34分钟的进球遭误判越位取消。最终红军以一球之差败下阵。


<h3 style="text-align: left; font-size: 24px;">天平的彼端</h3>

裁判的误判与争议判罚一直是足球文化的一部分。然而，随着足球产业商业化程度加深，任何一个误判都将被数十亿人检视，尽管VAR的加入的确提升了判决的质量，但它在某种程度上也将裁判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自VAR引入后，球迷们对误判的容忍度便大幅降低，甚至天真地认为不该有任何错误判决发生。然而事实是，只要裁判权仍在人类手上的一天，我们便不可能避免误判的出现。加之足球本身自带的狂热和激情，使得许多对VAR的“建设性批评”，往往掺杂了情绪与立场。诚如PGMOL裁判长Howard Webb所说：“有些对VAR的批评只是因为判决结果不如人们所愿。”

对裁判而言，VAR时代下如何提升过程的透明度也是一大课题。目前德甲已在几个场地中试验VAR回看后裁判直接现场解释判决，然而这一提议在英超遭许多球队教头反对，因此目前仅在国内杯赛的四强赛后实施。同时，英国职业球证公司（PGMOL）的裁判长Howard Webb近来也成为电视台常客，为球迷们解释争议判决背后的逻辑所在。这些行为或许无法弥补球迷对判决的不满，但也绝对值得鼓励。

2006年世界杯时裁判Graham Poll误给克罗地亚球员Josip Šimunić三张黄牌。相较以往，现代的误判其实已单纯且少了许多。


<h3 style="text-align: left; font-size: 24px;">我们还能做什么？</h3>

作为足球史上最具革命性的技术之一，VAR的存在已势在必行，因此面对它所造成的各种问题，真正的改善并不在于彻底废除。多数VAR引发的争议往往是来自判决标准的不一致，导致相似情境下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因此，制定更加清晰且统一的规范是首要任务。同时，成立独立机关监督、研究VAR判决也非常重要。自2022/23赛季起，英超正式成立独立关键事件小组（KMI Panel）以回顾争议判决，可惜其成员仍有半数来自PGMOL或英超联赛方，且其回顾也不会列入PGMOL内部的考核，因此实际影响力还有待加强。此外，自英超引入VAR后，PGMOL历年的检讨中皆认为多数误判来自“VAR未及时提供建议”，然而IFAB和欧洲足总历年的报告却认为英超的VAR滥用情况需要改善。从上述矛盾不难看出，对于VAR的使用时机绝对需要比“明显错误或严重漏判”这样的主观字眼更详细的规范。另一方面，透明度的提升也是一大关键。借鉴于美式足球，德甲联赛从本季起便开始在某些比赛试验VAR回看后裁判直接现场解释判决，而英超也预计在下赛季跟进。同时，针对某些争议判决，英超也逐渐愿意将VAR判决音档公开，以此重建球迷信任。

德甲本季开始试验裁判解释VAR回看后判决原因。

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前提——球迷的理性。

随着欧洲多国裁判数量的锐减，加上许多科技和新规范的引入，现代的足球裁判面临着极高的要求与压力。因此，或许一些更理性和理解的声音对整个事件会有所帮助（尽管没有任何实证，毕竟这样的球迷几乎是沉默少数）。

最后，正如前面所述，对于足球裁判实务而言，这几年绝对是变动最大的年代。而随着各项理论和实证建议的发现，各国的足协能否踩上浪头，为未来的吹哨者们提供完善且现代化的训练也将会重重影响足球产业的发展。